阳光又一次跳上书桌,小白球依旧安安静静。每每提到高尔夫,总会思绪万千
却又一时无从落笔。蹒跚学步之时所受推崇备至,华丽转身之后遍揽恩宠万千,诉不尽,道不完……“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高尔夫的起源也因此成为一个不得不说的话题。见仁见智的观点层出不穷,莫衷一是的说法多有流传,面对林林总总的高尔夫起源论,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且请随笔者一起拨开迷雾,一探究竟。
捶丸
追溯某种运动的起源,应着重探究其核心构成要件是否完备。就高尔夫而言,其“雏形”至少应具备“球、杆、洞”三要素并遵循一定的运动规则以实现“击球入洞”的目标,这是其能被判定为高尔夫起源的最低标准。坚持荷兰起源说的学者认为高尔夫脱胎于Colf(一种源自荷兰的击球游戏),法国起源说的支持者则认为 Crosse(一种源自法国的分组向特定目标以约定杆数击球的游戏,在英语中常被错误 拼写成“Chole”)才是高尔夫的祖先;然而,无论colf还是Crosse,它们和高尔夫的交集仅限于“用棍子击球”,甚至有时击球目标竟然是一根柱子,这和高尔夫可谓天地悬隔,二者注定不会存在血统上的直系渊源。而德国、意大利等欧洲大陆国家起源说,也大多是基于游戏名称相似或个别特征雷同做出的猜测,缺少令人信服的直接证据,不具有更多的学术意义。近些年来,又有日本学者提出了高尔夫日本起源说,但也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实际上,无论高尔夫还是欧洲、日本等国家类似高尔夫的游戏,都是由同一种运动演变而来的不同分支,他们之间的差异是这种运动在传播过程中“本地化”结果,这神运动就是中鼠古代的”捶丸”。
我们回到中国。国内有个别学者认为高尔夫在中国黄帝时期就已出现,并从《周易》和《诗经》中找到蛛丝马迹;然而,通过只言片语、似是而非的描述就得出 结论显然过于草率,缺乏论证和逻辑上的支撑,因此也不足以采信。公元1282年,“宁志老人”著就《丸经》一书,用多达32章的篇幅详细记述了捶丸的运动场地、器械、规则和礼仪等方方面面的内容。该书虽然因晦涩已无法解读所有细节,但作为捶丸相关的唯一可考经典,通过字里行间的推敲、求证还是可以一窥其昔日风貌的。据笔者考证,捶丸是世界上最早有文字记载的包含“球、杆、洞”三要素及完整运动规则并以“击球入洞”为目标的运动,是高尔夫毋庸置疑的鼻祖。
汉语讲究行文精确, “捶丸”一词即堪称个中典范。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用“捶丸”而不是“击球”,这样不是更为直观吗?的确, “捶”也是击打动作的一种,但相对“击”而言,“捶”更凸显了在这个击打动作中“力度拿捏”的重要性。“捶”强调力度恰到好处而非一味蛮打,从而扣住了这项运动的核心——通过对击球棒的精确控制力求使小球按照击球者预期的轨迹运行。相比之下,“丸”就比较好理解了,捶丸运动中用的球只有核桃大小,称之为“球”会因过于泛泛而无从得知其体积,用“丸”则精确得多,就是指“核桃那么大”的球。
《丸经》一书中多有提及捶丸的运动场地,更有《因地章》和《观形章》记述
不同地形条件下的击球体验。捶丸的运动场地要求“地势宽阔,地形起伏多变”, 场地中的“窝”(窝即球洞,口径约碗口大小)以“随形就势”为定位原则。捶丸场地上窝的个数没有明确规定,用插在窝边不同颜色的小旗来标识。为了提高难度并增加趣味性,即使在同一座场地上,窝的位置也要经常变换。捶丸的运动场地分为自然式场地、园林式场地和御用场地:自然式场地多数较为简陋、随意,常见的击球障碍包括树木、石头、砖块、土垅和土坑等;园林式场地因多建在园林中而得名。主要以花木、台阶、墙壁等作为装饰;御用场地是皇帝的私人专属,其规划布局匠心独运,对地面的起伏、沟坎等细节处理堪称细致入微,相较于其余两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夭桃绽锦囊,嫩柳垂金线。梨花喷白雪,芳草绿铺茵。春日郊园,出凤城闲
游玩。选高原胜地面,就华屋芳妍,将步踘家风习演。……。锦衣抛胜各争先,得胜的欣然,画方基荷茵庭院。安员王将袖梢先卷,觑上下,观高低,望远近,料得周正无偏。畅道引臂员扇,棒过处飞星如箭,茂林中法头不善。指觑窝落在花柳场边,不吊上也无一步远。”元朝王和卿在散曲《一枝花•为打球子作》中对城郊的捶丸比赛做了如是描写(笔者推断,文中的“步蹄”应为“捶丸”的别称或笔误,因为后文提及的“画方基”、“觑上下”、“棒过处”、“窝”、“吊上”等均是《丸经》中捶丸专用的术语,此处暂不做详细考证),不妨设想一下这样的场景:桃李争妍,绿草如茵,一众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公子哥相约郊外踏青。兴之所至,寻一处地势较高的开阔所在,按地形掘几个窝并把彩色小旗插在窝旁,一座捶丸场地就这么建成了。众人纷纷下场以杆击球,你来我往,不徐不疾,意兴盎然而不失翩翩之风,岂不快哉?
捶丸比赛正式开始前,球手们先要“抛球安基”。所谓“基”,是在地面上画出的相当于发球区的特定区域,长宽均不能超过1尺(1尺:0.333米)。每个球手都要画出自己的发球区。不同球手的基与窝的相对位置也不尽相同,其排列呈略显参差的曲线状,即“安基齐燕尾”。安基完毕之后,球手们要把球抛向窝,依据球的落点与窝之间的距离来决定球手的击球顺序。球手们身体有强弱之分,其抛球落点距窝自然也有远近之别,按规定“离窝远者先击”,这是对体弱球手的照顾,捶丸的君子气质由此可见一斑。在击球顺序确定之后,球手要把球放到基内,具体摆放位置没有明确规定,可综合考虑基的地形及球手自身的技术特点等因素后决定。
在捶丸比赛中,不管你的动作多么潇洒,只有球进了窝才可能被判定为赢,这
与高尔夫完全一致。开球后的第二、三次击球必须在球的当前位置,不允许二次“安基”。当参与人数为奇数或少于5人时进行单人对抗赛,完成规定数目的窝用杆少者为胜,对于比赛的结束时间没有具体规定;当参与人数多于4人且为偶数时,既可进行单人对抗赛也可将参与者分成人数相同的两组进行分组对抗赛。在分组对抗赛中,赛前根据每组的人数提前规定一个“最高分”,在比赛中球人窝一次计一分,某小组中所有球手累计得分达到最高分比赛即宣告结束,若在同一轮次击球后两组都达到最高分则比赛以平局收场。
在明《宣宗行乐图.捶丸》一图中,镶金饰玉的击球棒奢华至极,非常引人注
目。实际上,捶丸运动中的击球棒确实大有讲究。总体而言,击球棒分为杓棒、撺棒和扑棒三种,不同种类的击球棒适用于不同的击球场合。杓棒的前端像鹰嘴,在球陷入低凹处时使用;撺棒适用于平地,用来击远球和地滚球;扑棒击球既高且远,是遇到阻碍时的不二选择。
“丸”是捶丸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选材用料也有明确的标准。据《丸经•权
舆章》记载,要坚持“无窦为劣”的原则——最好以木瘿为原料,坚硬的榆木木瘿
更是上上之选。从文物及图像资料来看,捶丸运动中所使用的“丸”与现在常用的
高尔夫球的大小非常接近。
捶丸运动对于参与者的行止也有着明确的要求,概括而言,就是要求球手们仪容得体、谦恭有礼、遵规守矩、自省自律。《丸经》开篇即提醒捶丸运动的参与者要时刻注重礼仪规范,而对于破坏规矩的参与者,当时也有这样的调侃:废球棒,磨靴底;眼睛饱,肚里饥;输便怒,赢便喜;吃别人,不回礼。一个人的品德修养会在一座捶丸场地上显露无遗,如今我们常说“想看一个人的人品,就和他打场高尔夫”也是同样的道理。不仅运动的礼仪文化如出一辙,捶丸的运动规范也和高尔夫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如:忌讳迟到,不能借棒,不许挪球,不可妨碍他人击球,发球时不允许试棒击球,击球时一旦球棒选定后不能再换,抛球决定发球顺序时要照顾弱者……无论礼仪文化还是运动规范,处处体现着中国人所崇尚的君子德行,他们为捶丸注入了文化灵魂。
如果说捶丸秉承的君子之德与高尔夫蕴含的绅士文化是英雄所见略同的殊念同
归,那么相近的小球体积,相似的击球棒(球杆)分类和场地规划要求,如出一辙的发球区和球洞设置,对击球棒运动核心地位的强调以及“观地势、看土性、度远近、避妨碍以击球人洞”的运动策略……凡此种种就不能简单归于“巧合”二字了。具备“球、杆、洞”这三个高尔夫最为核心的要素,采用与高尔夫极为相似的竞技形式,遵循与高尔夫一脉相通的运动规则,有着与高尔夫高度相契的文化内涵……笔者认为,捶丸是高尔夫毋庸置疑的鼻祖,《丸经》是世界上最早的高尔夫专业书籍。
未完待续。
作者---陆斌 《高尔夫新纪元》